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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为了在不久的未来,再现一片自然群落……

发表时间:2023-03-31 05:13:35 来源:东南网

建瓯万木林省级自然保护区

东南网3月30日报道(福建日报记者 张辉 通讯员 魏剑生/文 黄海/图)

27日,省林业局在建瓯万木林省级自然保护区,开展珍稀植物野外回归活动。绵绵春雨中,100多株刚刚出圃的树苗,被移植到位于保护区北端的麻仔垅山场。这些经人工繁育而成的苗木,将与周边的天然林同生共荣,最终成为它们的一分子。


(资料图)

当天回归野外的树种,包括观光木、花榈木、红豆树、福建含笑和浙江楠。它们都是万木林的原生物种,有着相似的境遇—野外种群和个体数量极少,低于稳定存活界限,面临灭绝风险。

这样的植物,被称为极小种群野生植物。它们不像大熊猫、华南虎、亚洲象等珍稀动物那样备受关注,但同样是自然生态系统至关重要的一环,是维系生物多样性不可或缺的部分。

近年来,福建对10多种极小种群野生植物,在就地保护基础上,实施人工繁育和野外回归,促使其摆脱灭绝威胁。

一旦消亡就不会再回来

万木林,本名大富山。

600多年前,山主杨达卿为赈济灾民,以“植树一株,偿粟一斗”方式,在这里营造杉木林。杨氏后代遵照祖训,除了公益事业,不动用山上一草一木。当地百姓感念此义举,改称大富山为万木林。

星移斗转,世代更迭,曾经的人工杉木林,已自然演替为典型的中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孕育出了得天独厚的生物多样性。新中国成立后,这里成为全省首批自然保护区之一。

保护区主任郑群瑞,在万木林工作了30多年。1989年,刚从原福建林学院毕业的他,来到保护区,参与了生物资源本底调查。深入其间,他才见识到了这一“中亚热带森林博物馆”的魅力。尤其是各类珍稀树种,不断刷新他的认知——

观光木,白垩纪时代的幸存者,全省仅记录到187株野生树株;福建含笑,省内特有树种,全省仅记录到27株野生树株;浙江楠,四大楠木之一,全省仅记录到74株野生植株……这些野外种群处于“个十百千”数量级的植物,即极小种群野生植物。

在省野生动植物保护中心主任刘伯锋看来,一种植物之所以会成为极小种群物种,有外因也有内因。

外因,多源自人类活动。

一方面,植物原生地因人类活动影响,逐渐丧失或碎片化,以至于生存难以为继,数量急剧下降;另一方面,过度利用造成野生资源枯竭。以兰花为例,上世纪80年代,兰花市场兴起,拉着板车上山挖“兰草”之风盛行。经过多年无节制的采挖,现如今野生兰花资源已难得一见。

内因,则与植物本身的脆弱性有关。

作为“史前遗老”,观光木雌雄异株,单株不结果,雌蕊先成熟,只有一天的授粉时间。繁衍后代的难度可见一斑。每一株历经重重考验长成的幼苗,都可谓天选之子。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被作为相思意象的红豆树,3至5年才开花结果一次。其种壳坚硬异常,在自然条件下,通常由鸟类吞食消化掉部分种壳,再排泄而出后,胚芽才能冲破种壳束缚。此外,不少极小种群野生植物,既娇气又挑剔,只能在特定环境中生存,种群自然难以扩大。

“它们就在灭绝的悬崖边上。”刘伯锋说,每一个物种在生态系统中都有其独特的地位,一旦消亡,就不会再回来,并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影响生态系统稳定。更何况,不少珍稀植物都是潜在的“绿色金矿”,蕴藏着重要的生态、科学、社会价值和开发前景。“如果在我们尚未充分了解其价值前就灭绝了,多么让人遗憾。”

一个共识是,推进野生植物保护,拯救极小种群野生植物是当务之急。

早在2007年,福建便开展了极小种群野生植物生存现状和资源情况调查,在全省梳理出了50多种“个十百千”植物。2012年,原国家林业局和国家发改委联合启动全国极小种群野生植物拯救保护工程,在全国确定了120种极小种群野生植物。自此,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上升到了国家层面。

也是从这一阶段开始,福建开始有组织、有计划地推进极小种群野生植物抢救性保护。目标很明确:确保物种不灭绝,促使种群恢复。

送珍稀野生植物“回家”

建立自然保护地,是保护极小种群野生植物最直接的方式。

“我们完善保护设施和保护标志,构建‘天空地一体化’资源监管体系,开展生态修复,全方位保护珍稀植物。”刘伯锋说,全省已建立1处国家公园、111处自然保护区、3300多个自然保护小区,守护了全省约80%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植物物种及各类典型生态系统、植被类型。

但就地保护远远不够。

一个不可忽视的现状是,许多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不仅数量少,而且分布区极度狭窄。比如白果蒲桃,自福建农林大学教授郑清芳于上世纪90年代初在云霄县下河镇默林村发现一株后,我国再无其野外分布记录。一旦发生病虫害、森林火灾、地质灾害等极端情况,这个物种便可能伴随着独苗的消失而灭绝。

因此,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福建的做法是,在就地保护的基础上,加强迁地保护、近地保护、人工繁育和野外回归等工程措施,依托自然保护区、国有林场和植物园,人工繁育珍稀植物种苗,再让其回归到不同的野外环境,从而扩大种群分布范围。

这个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近年来,万木林保护区对闽楠、观光木、福建含笑、浙江楠等极小种群树种,开展人工繁育试验。其中最让人头疼的,当数福建含笑。

人工繁育,首先要采集野外母株的种子。

“福建含笑春节前后开花,到了年底才结种,且七八年才能迎来一次种子丰产。”郑群瑞说,福建含笑树高达30米,通常要在林下捡拾掉落的种子。由于该树种自带兰花香,种子深受鸟兽喜欢。采种过程,往往是“和老鼠、松鼠、鸟类抢种子”的过程。

目前,保护区仅零星分布13株野生植株,每次最多只能采集两三斤种子,经筛选后,只有一半为合格种子。

“为提高种子质量,要通过特殊处理,去除外部种壳和种皮,杀灭虫卵和病菌,保持种子含水率。”郑群瑞说,种子如何保存也颇为讲究,既不能发霉,又要保证适宜湿度,不至于因失水而失活,还要提防鼠蚁啃食。因此,要将种子混入湿润的沙床中,封装于陶瓷罐内,等到来年开春,再进行催芽。

从催芽到发芽,需要个把月时间,发芽率只有三分之一。发芽后,新苗从苗床转战营养袋。整个苗期,福建含笑极易受菌侵扰,感染立枯病、褐斑病、炭疽病、黑心病等病害。一旦发病,非死即伤。1000粒种子中,大概只有200粒可在下一个春天顺利出圃移植。

让珍稀植物“回家”,寻找合适的生境很重要——既要符合其适生条件,又要具有多样性。与那些明显喜阴或喜阳、喜干或喜湿的植物不同,福建含笑的原生环境具有多样性,科研人员至今尚未摸清其偏好。因此,万木林保护区选择多点发力——既有背阴面,又有向阳面;既有山脊处,又有山谷地带;既有贫瘠土壤,又有肥沃土壤。

回归野外后,生与死的考验接踵而来。

“福建含笑的根系为肉质根,比起木质根,发根能力弱,受损后再生能力差,对水肥的吸收慢。”保护区管理处科研监测组管理员王孔晓说,去年夏天,受高温干旱天气影响,早春种下的树苗最终只有一半成活。熬过了第一年后,威胁因素依然挥之不去。2019年回归野外的第一批福建含笑,已长到1米多高,却因白蚁为害,大面积死亡。因此,经年累月的人工管护依然必不可少。

截至目前,万木林保护区已人工繁育福建含笑1万多株,其中2000多株正在野外生长。

“回家”只是迈出了第一步

把极小种群野生植物送回“家”,其实只迈出了第一步。更长远的目标,是让这些物种能够真正在野外环境中“安居乐业”。

“判断一种植物回归野外是否成功,关键在于其是否形成了稳定自然更新的群落,能够在没有人为干预的情况下,自我繁衍,世代更替。”刘伯锋说,这是一个更加漫长的过程,“当下的努力,是为了在不久的未来,我们的后代可以在野外再看到一片水松自然群落、长序榆自然群落……”

随着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工作不断推进,这样的愿景愈发接近现实。

近年来,福建将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列入林业发展规划,先后确定了笔筒树、苏铁、水松、银粉蔷薇、花榈木、福建含笑、观光木、长序榆等10多个优先拯救物种。光是去年,全省便繁育7万多株珍稀植物,回归野外1.8万株。

与此同时,福建正加快建设濒危野生植物扩繁和迁地保护研究中心,整合省林业科学研究院,省林业调查规划院,全省自然保护区、国有林场、植物园等力量,加快人工扩繁等技术攻关,全面系统推动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人工繁育和野外回归。

得益于此,越来越多曾经孤独地散落于深山密林中的珍稀植物,开始走进公众视野,像珍禽异兽一样获得更多关注与保护。

蕨类植物笔筒树,起源于数亿年前的中生代侏罗纪,是恐龙的重要食粮。沧海桑田,曾经的地球霸主早已作古,但笔筒树却顽强地走到了今天。1982年,在厦门大学后山,首次发现了一株野生笔筒树。近年来,福建又在福清、连江等地记录到了它的零星身影。

2015年,为了保护这一植物界的“活化石”,厦门市园林植物园启动迁地保护工作,从福清采集3株笔筒树活植株,定植到园区。此后,植物专家们突破繁育技术瓶颈,利用笔筒树孢子,人工扩繁1万多株幼苗。现如今,这些幼苗茁壮成长,在园区内构成了一条别具特色的生态长廊。从远古时代走来的笔筒树,成为向公众展现生态系统自然更迭最鲜活的窗口。

在王孔晓看来,在保护的基础上,还应该探索珍稀植物更加广阔的可持续利用空间。

一个时常被提及的案例是,上世纪70年代,袁隆平利用天然野生稻,实现了杂交水稻育种的突破,从此改写了世界稻作史,为粮食安全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保护好这些珍稀植物,就是在保护那些弥足珍贵的基因,为今后可持续利用埋下伏笔。

事实上,通过人工繁育,一些珍稀植物正走向产业化。红豆树、闽楠等作为优质用材树种,兰花、苏铁等作为重要花卉植物,已实现了产业化开发;从南方红豆杉中提取的紫杉醇,在生物医药领域得到了重要应用。对于相对小众的福建含笑,王孔晓也寄予厚望。他认为,福建含笑是少有的自带兰花香的木本植物,在休闲旅游、园林绿化等领域具有很好的应用前景。

业者认为,需要在保护的基础上,深度评价极小种群野生植物的遗传学特征、生态适应性、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经济利用价值等,为可持续利用提供科学支撑。

记者手记

让未来多一份可能性

福建日报记者 张辉

我们为什么要竭尽所能保护珍稀物种?

这是生态建设中经常被提及的问题。毕竟,许多物种并不具备显而易见的功能价值,利用与开发前景渺茫。大费周章地开展物种保护与种群恢复,似乎不符合成本与效益原则。

其实,生态建设不能一味追求性价比与立竿见影的成效。

这需要我们正视自身认知的局限性。诚然,科技的进步不断拓宽人类认知的边界。但大千世界里,依然存在着大量暂时不为我们所知的盲区。那些当下看似不堪大用的珍稀物种,也许就是我们追根溯源,破解生物演化与自然演替之谜的“钥匙”。它们身上所携带的尚未被解读的基因,在不远的将来,也许就能够为我们所用,推动产业变革,甚至是改变人类命运。

只要这些珍稀物种和它们的基因还在,未来就有更多的可能性。如果任其消亡,人类的发展机遇,将随着物种的减少而一次又一次地被错过。当然,“无用”不会无条件转化为“有用”。我们需要在充分保护的基础上,加强科研攻关,强化科技手段运用,破解更多物种背后的密码。

_ueditor_page_break_tag_走近极小种群野生植物

观光木

野生观光木分布零星、少有集群、个体稀少。根据全省第二次全国重点保护野生植物资源调查数据,全省共有19个县(市、区)分布有野生观光木,总株数187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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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树

野生红豆树适生区狭窄,受人类开发干扰严重,种群难以扩展。3至5年才开花结果一次,荚果出种率低、种子难发芽。根据全省第二次全国重点保护野生植物资源调查数据,全省共有34个县(市、区)分布有野生红豆树,总株数796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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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榈木

野生花榈木分布区较窄,荚果出种率低、虫害率高,种子自然萌发率低且易被动物啃食。根据全省第二次全国重点保护野生植物资源调查数据,全省共有43个县(市、区)分布有野生花榈木,总株数256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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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含笑

野生福建含笑分布地域较小,繁殖能力较弱,天然更新不良。根据全省第二次全国重点保护野生植物资源调查数据,全省共有12个县(市、区)分布有野生福建含笑,总株数27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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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楠

野生浙江楠生态适应性范围较窄,生境破碎严重,种群面积不大、不连续,且果实为肉质,落地后易腐烂,更新能力较弱。根据全省第二次全国重点保护野生植物资源调查数据,全省共有16个县(市、区)分布有野生浙江楠,总株数74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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